2015年6月17日 星期三

敬那幾乎悄然逝去的咖啡時光

日前拜讀了小莊的《80年代事件簿2》,勾起了許多許多回憶。


我自己是七年級前段班,正是看著小莊那一輩的人的作品長大的。而那些80年代起頭的,發展的,曾經有過的美好與苦澀,他們那一代經驗的是浪頭,我們這一輩則還有幸在浪潮退去後,撿拾那個年代曾有過的美麗片段。

還拿過錄影帶的小帶,菜市場旁邊還有唱片行賣著錄音帶,光華商場還買得到大補帖,北車天橋還沒拆,用過倚天中文系統和開機片,看電影有站著唱過國歌,掛過B.B.Call玩過數字傳訊息,逛書店算的上是一件平常事,而且,身為教改前的最後一屆高中生的那個時代。

啊,一要提起,就會像這一長串一樣,好像說也說不完。這跟咖啡店有什麼關係?有,有關係。因為我覺得,自己好像極其有幸地經歷了那個年代的咖啡館的輝煌與沒落。

那個年代我們混的店是2.31、挪威森林;夜班還沒換手經營改名多鬆,朱利安諾還沒收掉,師大路的店家也還沒被抄。這些店,一一步入歷史,不管別人怎麼說,對我而言都是一個時代的結束。

當時我們是怎麼用咖啡館的?



那年頭還沒有智慧型手機,網路沒有現在那麼方便,連筆電都不甚普及。基本上,你有事想找人坐下來談,就是得找一間咖啡館。社群網路還沒出現,你想找人閒聊分享一下最近的事情,去咖啡館。生活步調沒湊那麼緊,與人相約時間有落差,去咖啡館。資料上網沒法找那麼齊,去圖書館借去書店買,去咖啡館研讀整理。換個地方換個心情畫畫設計草圖,去咖啡館。寫稿,去咖啡館。討論一齣戲,戲後檢討慶功,去咖啡館。

你很容易看到有很多人在咖啡館聊天,討論,吧台上有平日生活沒交集的熟客在天南地北的聊,交換不同角度的看法;你很容易看到許多人在筆記本素描本上用筆在畫在寫;你很容易只是去咖啡館坐一下,只為了感受那個氣氛,聽聽音樂抽一根煙,等等看會不會有別的熟客來跟你聊剛才看過的電影或是剛讀完的小說。

那是一個什麼都沒那麼方便的年代,也是一個人與人之間見面交流最密切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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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候在想,這年代的年輕人,到底都上哪裡找樂子?一切的一切都這麼方便的時候,我們究竟是得到了什麼,亦或是失去了什麼?

越來越多方便的工具,讓我們越來越有效率,而有效率的結果不是創造了更多的經濟效益,而是有更多的人節省支出去打紅海戰;有效率的結果是節省了大量的時間與人力,節約下來的人力是大量的失業人口,節省下來的時間讓你去做更多更多瞎忙且價值更低的事。效率沒有創造任何的生活品質,只是讓我們越來越單一,越來越忽視過程,越來越瞎,越來越忙。

然後有越來越多的事物被這些方便的一切取代。收費員。電影看板畫師。打字行。稿紙。唱片行。書店。雜貨店。MTV。電玩店。老派的音樂酒吧。還有,曾經有過的咖啡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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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變成了慨歎和抱怨哪,真是人步入中年會有的症頭!

其實我一開始寫這篇文的時候,是想說:「還好有那麼些東西是無法被取代的」,結果一憶起那個我自己輝煌美好的年代時,就多愁善感了起來......人不能不服老,對吧?

有什麼是沒辦法被取代的呢?

其實我覺得,甚至就連吧台手的技術,都是有可能被取代的。你說打奶泡吧,需要很細微很細微的調整與變化......可是,做出心得的吧台手,當然會知道這件事是如何被運作,如何操作的。真要有心,有那個機緣,其實讓它變成機械去控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說到最後,所有能夠規格化,系統化的事情,終有可能被取代。真正真正,無法取代的,是人。

我很喜歡一間串燒居酒屋,叫做窩久。串燒到哪都吃得到,為什麼我要去那間店?

說穿了,因為爽。因為坐在吧台一邊小酌,等待著串燒時跟小馬聊天,就是爽。

人哪,是無法被取代的。你就算跟Siri聊天,總有讓你感到空虛的時候吧?就算FB多方便,總有想看到實實在在的人站在你面前,跟你說話時看得到表情的時候吧?服務業哪,咖啡管哪,真正無法取代的,還是這個。你要跟流行,說這是待客力也好(哪裡流行哪,會不會是我這個世代的過時流行與啊媽啊),你要很感性的說,這是人與人的實在交流也好,就是有那麼一些東西,是無法被效率啊速食啊規格化啊機械啊,這些方便到令人髮指的東西取代的。

那是,生而為人的,心靈上的需求。

不管你生在什麼時代,不管你現在幾歲,不管你是什麼年紀什麼膚色,人哪,就是有那麼一些心靈上,你會渴望踏踏實實的,臉對臉的,面對面的,肉撞肉的(!),心靈上的需求(媽啊前一句歪樓這一句變得超詭異)。

那是我繼續經營咖啡館的動力。那是穆勒所有的夥伴,繼續待在這裡的原因。

就因為有這些,就因為在這個年代特別得來不易,也讓我們更珍惜所有來到這裡,一期一會的人們,短暫而珍貴的,面對面肉撞肉(!!??)的交流。

最後,謝謝你們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在這個這麼有效率的時代!),聽一個剛剛步入中年的無聊男子的,久候亂語。

乾哪!明天,我們咖啡館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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