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穆勒咖啡館。
開了店,時不時總是有人問我說:「這是你的夢想嗎?」每每聽到這樣的問題,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開店的當下,我真的沒想那麼多。如你所見,一直是到四年後的今天,我才重新回想自己的咖啡經驗。藉由這樣的回溯、書寫,找尋自己的初衷、自己的咖啡原點。
所以,我必須很老實地說:開咖啡館並不是我的夢想。並沒有那樣的浪漫--「啊,好想開一間咖啡館喔...」這樣的東西。說到頭,只是順著自己的生命流轉,因緣合和,就這樣開了一間店。
但還是有初衷。那在翹了課,咖啡館二樓的窗玻璃前;那在藍貓咖啡溫暖的吧檯座位。
咖啡館吸引我的地方就在這裡。她是一個「空間」。她不是一個,所有人會有明確一致的目的性而造訪的空間......她不像餐廳,去到那裡就是要吃什麼;她不像圖書館,她不像公司,不像學校,也不像公園--她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空間。更確切地說,一個「非日常的空間」。
咖啡館提供的是一個無形之物。當然,有咖啡,咖啡當然得好喝。但那幾乎只是一個藉口。我們去到咖啡館喝的,實際上是別的東西。
而這也是我一生的學習。
當我們要給一個「空間」的時後,實際上並不是拿了什麼東西出來,而是必須「讓開」,讓事情發生。就好似生一把火......胡亂地添材加薪,只會把空間堵死,不能呼吸的火只能就這樣死去。
我在穆勒一點一點學習如何承擔自己生命的責任--經過無數次的爭執、衝突,一點一點看清自己逃避的、不願面對的盲點。這才瞭解到,就算只是經營一間小咖啡館,都不是那麼容易。
而現在,我又在一點一點學習著,如何放下控制,把空間讓出來,讓所有的事情以它自己的步調發生......同時,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這條道路沒有止盡。永遠都有更多更多的事可以看,永遠都有更多的東西可以學。如果現在你問我,咖啡館對我來說是什麼?
我會說,咖啡館就是悲歡,就是離合。她是一個舞台,一個空間......她讓一切的事情發生,不管來到這裡的人是為了什麼。
咖啡館就是人生。
(全文完)
==
後記。
後來,上網查了藍貓咖啡,非常驚喜她似乎重新開張了。看到別的部落客寫的文章,也看到了熟悉的老闆娘的身影。後來某一次出差剛好要到新莊,就繞過去看了一看。無巧不巧,公休。
也好。事實上我非常清楚,我要找的東西不在這裡。
那些感受都是真的--不管是在當年的星巴克的那扇窗戶前,脫離日常而單獨的美好感受;或是在藍貓咖啡感受到的,那樣第一次接觸義式咖啡的衝擊,還市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與接受,那像家一般的感受--這些感受都是真的,但它也是一時一地的,獨一無二而無法取代。
換了一個時間,生命又多走了那麼多的路,那是決計無法在同一個地方找到和當年同樣的東西的。所有那些過去的已然消逝。
但感覺還在。當初的感動還在。我們只有靠著自己的雙手雙腳,去重現當年的感動。這是初衷之所以為初衷--那不是一個終點,不是一件已完成的事情,而是原點。也只有這樣,路才走的下去,不至陷到胡同裡。
大抵天下所有的創造,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味道吧。尋找初衷不是為了設定某些要完成的標地或里程碑,只是讓自己回到那個最初感動的點來,根植此處地繼續創造。
祝福每個走在自己旅途上的人們。穆勒咖啡館會在這裡,繼續為你們沖著一杯杯的咖啡。
2014年2月26日 星期三
2014年2月19日 星期三
尋找我的咖啡原點(之五,在挪威的吧檯)
挪威不只是一間咖啡館,更是一個時代的見證。就因為她地處藝文重鎮的台北南區;就因為這咖啡何其好喝;就因為這音樂何其正點;就因為在是內抽菸何其爽快;就因為店主阿寬的品味,也因為羅蘭巴特和科本的海報。當然,還有在這間咖啡館裡的人們。
我在這裡度過大學時光最豐富璀璨的一頁,彼時,老TIVAC還開著。
我在這裡度過大學時光最豐富璀璨的一頁,彼時,老TIVAC還開著。
然後時光流轉,我和劇團的夥伴們做著戲,開會、慶功,要不是在小小破破的劇團公寓,不然就在挪威、米倉、夜班(之後易主改名mo!Relax,在後來的師大夜市風暴裡收掉了),大口大口地抽菸、喝咖啡飲酒,高談辯論,爽快!
然後時光流轉,工作半年餘,開始自己接案。在永春那兒租了間朋友的房,架了工作室,強烈地覺得想要打工,想接觸人們。去了唐山書店未果,來到挪威。我對阿寬說喜歡這間店,也喜歡你這個人。我是真心地這麼覺得。於是,我開始在這裡工作。
才發現做咖啡和喝咖啡,是根根本本的兩件事。工作第一週晚上作的夢和白天做的事並無二致--洗大量的杯子。
角色不同,觀點也就跟著不同。適應倒沒有什麼難處,只是從這開始,咖啡館對我來說,已經再無法像從前一般,只是個客人,只是享受其中,只是一個心靈上的棲身之所。她成為了工作,成為我日常實際的生活,到今天,她成為我的事業與人生。而那個跳脫一切,單獨而置身事外的神秘的空間,看似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在挪威學會了所有我咖啡吧檯的專業技能。從填壓、萃取一杯espresso,到蒸奶泡、調味,倒牛奶、融合。我瞭解了工作流程與動線,學會做三明治。
我求知若渴,一有機會總要阿寬仔細教我如何做好一杯咖啡;每天喝個四杯兼做練習是一定要的。也開始自己嚐試變化與新的做法。彼時還沒有想要開咖啡店,只是單純地覺得,要做一件事,就要做到精通。
花了半年,掌握了基本的技巧與型,再花了半年,才說得上是有了一點心得。而真正融會貫通,是開了店以後一年的事了。這是我學習時間最長的一份工作。
結束的時後,不是那麼令人開心的。彼時已經決定要開店,適逢挪威要收,這店,要頂讓。
猶豫了很久。
一方面,很想要有自己的,全新開始的一間店;一方面,我深愛著挪威森林,希望她可以繼續存在......我在兩造之間拉扯著,直到我下定決心要頂下來,已經為時晚矣。
落空讓我深深地失落。甚而最後惱羞成怒,對阿寬說了很失禮的話,還自以為是地和其他夥伴和熟客抱怨。這件事一直讓我感到愧疚與遺憾。
於是,這最後的棲身之所,就在這樣微妙的不愉快中渡過了最後一天,易手別的店主。
(待續)
(待續)
2014年2月12日 星期三
尋找我的咖啡原點(之四,挪威的森林)
藍貓結束營業之後,流浪到2.31,而2.31結束之後,好一段時間,像是沒了棲身之所似的。開始,我想找一間店。找一間能讓自己待著的店。那幾乎是一個不管在心理或生理上的必需......沒有一間店是我的歸宿的話,那麼要在哪裡抽菸?要在哪裡書寫?要在何處畫設計稿?又要在何處,抽離日常的生活,抽離這一切,只是單獨而存在?
我翻著《在台北生存的一百個理由》,來到挪威的森林。一見店內有吧台座位,就直勾勾,大喇喇地坐上去。因為我知道,要認識這店裡的人們,坐上吧台是最快的捷徑。而這一坐,就是六年。
我在這裡完成了畢業製作,當完兵,坐到溫州店結束,喝了最後一天的Party裡吧台拿的海尼根,接著移到汀州店繼續坐......上班,工作,做了幾齣戲,然後,站進吧台,一邊接著設計案試著自力更生,一邊在這裡打工修業,直到這間店結束營業。
要書寫挪威是困難的。困難之處在......這個結束,多多少少帶著些遺憾。
我喜歡阿寬,同時也討厭他;我尊敬與感謝他,同時卻又無法衷心地對他認同。更多的,對他帶著一絲歉疚。
所謂的棲身之所,最長的一段時光,就是在這裡。這裡,同時既像藍貓,又像2.31。應該說,恰好就介於這兩者之間罷?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和關懷,不似藍貓那般稠密;另一方面來說,又不像2.31那般疏離。我從來都不知道,阿寬真正在追求的是什麼?或說,他在意的究竟是什麼?
但咖啡是那樣毋庸置疑地好喝,音樂是那樣毋庸置疑地正點,在咖啡館裡的熟客們哪,是那樣毋庸置疑地讓人感到親切熟悉。一如在藍貓那時一般,彼此不需太多的認識,但總可以隨意聊上兩句。
只是,真要比較,似乎又總是多了一些些生份。
挪威的森林,在台灣咖啡館這短短的歷史中,肯定是一等一的名店。在公館商圈裡,汀洲路巷內與溫州街上,駐足十七年餘,而我有幸參與其中。那麼多的年頭,那麼多那個時代的,正港的文藝青年老年中年,流連,走過,發生,消逝。有多少的文學,多少的戲劇,多少的評論,多少的論辯,就這樣存在,發生,消逝,流過這間我們青春時駐足的咖啡館。而我何其有幸參與其中。甚而,在2008年五月,我成為這間店的店員。
(待續)
我翻著《在台北生存的一百個理由》,來到挪威的森林。一見店內有吧台座位,就直勾勾,大喇喇地坐上去。因為我知道,要認識這店裡的人們,坐上吧台是最快的捷徑。而這一坐,就是六年。
我在這裡完成了畢業製作,當完兵,坐到溫州店結束,喝了最後一天的Party裡吧台拿的海尼根,接著移到汀州店繼續坐......上班,工作,做了幾齣戲,然後,站進吧台,一邊接著設計案試著自力更生,一邊在這裡打工修業,直到這間店結束營業。
要書寫挪威是困難的。困難之處在......這個結束,多多少少帶著些遺憾。
我喜歡阿寬,同時也討厭他;我尊敬與感謝他,同時卻又無法衷心地對他認同。更多的,對他帶著一絲歉疚。
所謂的棲身之所,最長的一段時光,就是在這裡。這裡,同時既像藍貓,又像2.31。應該說,恰好就介於這兩者之間罷?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和關懷,不似藍貓那般稠密;另一方面來說,又不像2.31那般疏離。我從來都不知道,阿寬真正在追求的是什麼?或說,他在意的究竟是什麼?
但咖啡是那樣毋庸置疑地好喝,音樂是那樣毋庸置疑地正點,在咖啡館裡的熟客們哪,是那樣毋庸置疑地讓人感到親切熟悉。一如在藍貓那時一般,彼此不需太多的認識,但總可以隨意聊上兩句。
只是,真要比較,似乎又總是多了一些些生份。
挪威的森林,在台灣咖啡館這短短的歷史中,肯定是一等一的名店。在公館商圈裡,汀洲路巷內與溫州街上,駐足十七年餘,而我有幸參與其中。那麼多的年頭,那麼多那個時代的,正港的文藝青年老年中年,流連,走過,發生,消逝。有多少的文學,多少的戲劇,多少的評論,多少的論辯,就這樣存在,發生,消逝,流過這間我們青春時駐足的咖啡館。而我何其有幸參與其中。甚而,在2008年五月,我成為這間店的店員。
(待續)
2014年2月7日 星期五
2014年2月5日 星期三
尋找我的咖啡原點(之三,2.31)
接下來是2.31。只是來到這裡,大半喝的都是威士忌。
開到很晚的店,在華光社區附近,來的時間總是半夜。白白冷冷的極簡裝潢,每桌有一盞現代桿的燈(也是冷光吧?)也是曾經和社團的學長姊來--以後來到這兒,若不是和社團的夥伴們聚,就是一個人來到這裡喝著威士忌,就著冷冷的光,畫設計稿或寫字。店主和員工,一次也沒和他們談過話。
還記得工作區和客席是完全分開的。一進門是沒有座位的吧台工作區,右轉進去裡面則是方正極簡的桌椅,還有一區放滿了可以選購的CD(但我沒買過)。似乎有非常多的設計人廣告人媒體人會來到這裡,每個人都完全在各做各的事,當然,偶爾也有人在此聚會。而對店員店主則是一點印象也無--似乎就隱身在入口處那個陰暗的吧台裡,隨著歲月從記憶裡消逝了。這是一間絕對不會受到打擾的店,也許就是這樣,才會有這樣多的「那類人」來吧。當然,能在室內抽煙也是一定要的。
2.31結束之後,我來到挪威的森林。就實際的層面來講,它改變了我的人生。
(待續)
開到很晚的店,在華光社區附近,來的時間總是半夜。白白冷冷的極簡裝潢,每桌有一盞現代桿的燈(也是冷光吧?)也是曾經和社團的學長姊來--以後來到這兒,若不是和社團的夥伴們聚,就是一個人來到這裡喝著威士忌,就著冷冷的光,畫設計稿或寫字。店主和員工,一次也沒和他們談過話。
還記得工作區和客席是完全分開的。一進門是沒有座位的吧台工作區,右轉進去裡面則是方正極簡的桌椅,還有一區放滿了可以選購的CD(但我沒買過)。似乎有非常多的設計人廣告人媒體人會來到這裡,每個人都完全在各做各的事,當然,偶爾也有人在此聚會。而對店員店主則是一點印象也無--似乎就隱身在入口處那個陰暗的吧台裡,隨著歲月從記憶裡消逝了。這是一間絕對不會受到打擾的店,也許就是這樣,才會有這樣多的「那類人」來吧。當然,能在室內抽煙也是一定要的。
2.31結束之後,我來到挪威的森林。就實際的層面來講,它改變了我的人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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